賈府學堂亂象背後,藏著賈府敗落的真相,賈蘭成關鍵人物

2、小學堂,大寓意

與讀書相關度最為密切的莫過於學堂。第九回“起嫌疑頑童鬧學堂”,僅從風月寶鑑正面看,不過只是不懂事的頑童之間口角之爭引起衝突而已,天才的作者通過他的生花妙筆,呈現了“燕青打擂臺,也不過如此”(脂批)的精彩的世情人相。

但是,“表裡皆有喻”(脂批)的文本的偉大之處、也是它的難解之處,就在於其“一聲也而兩歌,一手也而二牘”、“如春秋之有微詞,史家之多曲筆”(戚寥生序),在精彩的人情世相之中暗藏著作者無法明說的“甄士隱”,即所謂的風月寶鑑背面之“真”。

該回有如下一條批語:“此豈寶玉所樂為者?然不入家塾則何能有後回“試才”、“結社”文字?作者從不作安逸苟且文字,於此可見。”這一批語僅從學習本身解讀該回,馬上就有脂批反駁道:“此以俗眼讀《石頭記》者,作者之意又豈是俗人所能知。餘謂《石頭記》不得與俗人讀。”因此,在風月寶鑑背面,其中大有深意。

前一回回末詩曰:“早知日後閒爭氣,豈肯今朝錯讀書”,其實就是為第九回所作的預告,脂批指出:“這是隱語微詞,豈獨指此一事哉!餘則為讀書正為爭氣,但此爭氣與彼爭氣不同。”作者和脂批同樣都是意在暗示,看似好像寫的只是小孩子在學堂上常有的事,但其中暗藏著深遠的寓意。

正確讀書與錯讀書,其實就是文本中的讀書正道與非正道,可以區分出正統與非正統,學堂裡的孩童因為不同的讀書之道形成不同的價值觀,從而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大陣營,其實就是未來成人世界裡正統與非正統之爭的預演。

第六十三回,李紈佔得梅花花名籤,笑道:“真有趣!你們擲去罷。我只自吃一杯。不問你們的廢與興。”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子,與此相對應,第九回,“起嫌疑頑童鬧學堂”,金榮挑事,讓寶玉、秦鍾捲入紛爭。金榮的朋友暗助金榮,一方硯瓦飛打寶玉的小廝茗煙,卻打在了賈菌、賈蘭的書桌上,冷眼旁觀的賈菌也便抓起硯磚來要打回去,作為寶玉的親侄兒,賈蘭卻忙按住硯,極力阻止:“好兄弟,不與咱們相干。”

賈蘭阻止了賈菌回打暗助金榮的同夥,表面上,賈蘭不偏不倚,正如脂硯齋對其外祖李守中名字所作的批語“妙!蓋雲人能以理自守,安得為情所陷哉?”,但實際上對於惡逆的視而不見,甚至阻止他人出手,就是助紂為虐,賈蘭不管內心是如何作想,他都已經站在了金榮那一邊。

賈環似乎並未出場,但通部書中隱喻正統與非正統之爭的“鶺鴒之悲、棠棣之威”最為明顯、最為激烈、也最為重要的莫過於賈環和寶玉的纏鬥,寶玉已出場,賈環如何能夠真正缺席呢?與第二十五回賈環親自出手用熱油燙傷寶玉不同,天才的文學魔術師用無所不能的文學魔術讓一個人成為賈環的代言人,他演繹了自己的故事,同時也扮演了賈環的角色。

此人就是金榮。夢幻文本“妙在全是指東擊西、打草驚蛇之筆,若看其寫一人即作此一人看,先生便呆了。”(第三回脂批),金榮的姑媽嫁與賈璜,賈璜與賈環的諧音都是假皇,作者顯然是刻意如此安排,意在讓與寶玉、秦鍾作對的賈璜的外甥金榮扮演類似賈環角色,擔任學堂紛爭的非正統一方代表。

而且,“金”可指代清,因為清的前身就是後金,“金榮”的深意即暗諷隱指雍正的賈環、賈赦之流為了榮華富貴,篡奪清,可以全然不顧禮義廉恥。關於金榮,脂批同樣也指出:“妙,蓋雲有金自榮,廉恥何益哉!”

第九回回前批:“君子愛人以道,不能減牽戀之情;小人圖謀以霸,何可逃侮慢之辱。”金榮挑事受辱之後,不僅不反躬自省,反而滿腹牢騷,其姑媽璜大奶奶還想惡人先告狀,但此時寶玉氣勢正盛,在“寫假則知真”(脂批)的文本中,正如胤礽如“月”[注1]中天之時,璜大奶奶和金榮最終少不得忍氣吞聲,但是樑子已經結下了。金榮等一定會在“迷失無稿”部分賈環襲“榮國爵位”[注2]前後“大有作為”。

該回回末總批:“此篇寫賈氏學中,非親即族,且學乃大眾之規範,人倫之根本,首先悖亂,以至於此極,其賈家之氣數,即此可知。挾用襲人之風流,群小之惡逆,一揚一抑,作者自必有所取。”因此,該回看似只談學堂教育,但其中卻“甄士隱”了作者心目中更深遠的歷史——如同滿腹文章卻“圖謀以霸”的小人雍正篡權奪位,才是文本中的清史終結的最根本原因[注3],也正是因為學堂裡培養了“錯讀書”的金榮、賈蘭、賈環之流,已經埋下導致賈家最終“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的正統與非正統之爭的禍根。因此,正如第八十回脂批所云:“此書中全是不平,又全是意外之辭”。

第一回脂批指出,“所嘆者,三春也”,“三春”代表的是胤礽一方由盛轉衰過程中的三個相對美好的階段,因此,“春”在“表裡皆有喻”的文本中,只與正統有關。賈蘭之母李紈的判詞中“桃李春風結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已經暗示當李紈的兒子“茂蘭”春風得意之時,正統之“三春”[注4]就已經結束了。

錯讀書的他,為了眼前現實的利益,不再如鬧學堂時選擇袖手旁觀,而是追隨著隱喻非正統的賈環一方,似乎風光無限。在非正統一方的挾制下,他更會將“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本性暴露得淋漓盡致。

同樣,當大觀園成為昨日幻夢,寶玉和諸芳“各自須尋各自門”、顛沛流離之時,不問他人的“廢與興”的李紈卻因為兒子功名及身而“風景這邊獨好”,第七十六回妙玉所作的既不失“閨閣面目”又與“題目有涉”的中秋聯詩中“雞唱稻香村”句,似乎也暗示了這一點,但是,李紈自私冷酷的本性,同樣在困境這面照妖鏡之下暴露無遺。

但是,文本中非正統一方掌權,意味著滅亡迫在眉睫,賈蘭“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但春風得意也不過只是轉瞬即逝的幻夢,因為“昏慘慘黃泉路近”。

最終,李紈緊隨一度春風得意的兒子“茂蘭”,加入非正統之列,徹底背叛了正統之象徵——大觀園,在非正統掌權的末世裡,享受著最後的晚景。因此,李紈雖然作為正統之象徵——大觀園[注5]園中人,卻必將與正統漸行漸遠,將吝嗇自私冷酷的本色肆無忌憚地暴露無遺,除了她本性之外,她唯一的兒子賈蘭就是最後關鍵的臨門一腳。

第五十一回,薛寶琴新編懷古詩,寶釵質疑《蒲東寺懷古》和《梅花觀懷古》於史鑑上無考,李紈在黛玉和探春緩頰之後,提到關夫子的墳,而關夫子是忠義的象徵,相信這是作者對李紈的又一次諷刺。

注1、詳見《“行”走紅樓》系列拙文後續《“月”滿紅樓》

注2、第七十五回賞中秋,賈環作詩,賈赦激賞:"這方是咱們的口氣,將這世襲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襲呢。”在“草蛇灰線、伏線千里”的文本中,庶子賈環最終小人得志,掌握榮國府大權,而康熙皇子之爭最終的結局也是嫡子胤礽一敗塗地,庶子胤禛大獲全勝。

注3、詳見《“行”走紅樓》系列拙文 1《秦可卿就是廢太子胤礽》 二《秦可卿待解的謎底》

注4、詳見《“行”走紅樓》系列拙文 21 《林黛玉神奇的前世今生——末世哀歌、“九十春光”寓言》 22《“三春”何解?》

注5、詳見《“行”走紅樓》 15《大觀園——正統之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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